皎然《寻陆鸿渐不遇》赏析

寻陆鸿渐不遇

皎然

移家虽带郭,野径入桑麻。

近种篱边菊,秋来未着花。

扣门无犬吠,欲去问西家。

报道山中去,归来每日斜。

【解析】

皎然是中唐著名诗僧,南朝著名诗人谢灵运十世孙,童年入佛门,一生居吴兴东溪草堂。陆鸿渐,即 《茶经》的作者陆羽,后世奉之为 “茶圣”。他隐居苕溪(今浙江省吴兴县)读书,终生不仕,与皎然为僧俗忘年之交,过从甚密。陆鸿渐乔迁新居,皎然造访不遇,因有此作。

此诗开头四句写陆鸿渐新居环境:在离城不远的一个幽静之处,沿着郊野小径一直走到桑麻深处方可见到。篱笆边上新近栽种的菊花,时节已秋而尚未开花。这环境,这情趣,使人极易联想到陶渊明的《饮酒》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陆鸿渐虽也种菊东篱,但至秋而未见花,可见其种菊之意本不在赏花,惟在追求神合于自然之意趣。后四句写“寻”而“不遇”。“扣门”二句写造访不遇。陆鸿渐的家,不是“柴门闻犬吠”,而是“扣门无犬吠”,不养看家狗,自然是为图清静。造访不遇,诗人又不忍心遽然离去,于是,又去向其西邻打听他的行踪。“报道”二句为西邻之答语,说陆鸿渐到山中去了,常常要到夕阳西下才肯归来。“归来每日斜”一语,将陆鸿渐终日流连山水之情态描绘得淋漓尽致。陆鸿渐在其《陆文学自传》一文中,曾对自己隐居苕溪时生活情况有具体描述:“上元(唐肃宗年号,760—761年)初,结庐于苕溪之滨,闭关对书,不杂非类,名僧高士,谈宴永日。常扁舟往来山寺,随身惟纱巾、藤鞋、短褐、犊鼻(围裙、短裤一类的衣服)。往往独行野中,诵佛经,吟古诗,杖击林木,手弄流水,夷犹不进,自曙达暮,至日黑兴尽,号泣而归。故楚人相谓:‘陆子盖今之接舆也’。”这段自叙,印证了其西邻的对答确为实情。李白也曾写过一首同类诗作《访戴天山道士不遇》:“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前六句写造访,重在写道士居处环境之优美宁静,给人世外桃源的超尘拔俗之感;后二句写“不遇”,重在抒发“不遇”的惆怅之情。全诗既表现了道士之淡泊与高洁,也表现了诗人造访不遇、怅然若失的情怀,情景如绘,流丽畅达。吴大受《诗筏》评此诗曰:“无一字说道士,无一句说不遇,却句句是不遇,句句是访道士不遇。”皎然此诗与李白之作有异曲同工之妙。诗题首标一个“寻”字即有深意。访友不称“访”而称“寻”,一则说明朋友居处偏僻,二则暗示朋友行踪无定,“寻”到则见,“寻”不到则返。只求随缘自在,毫不牵强。表面看全诗似乎只写了寻而不遇的过程,未在陆鸿渐身上多花笔墨,然细心体味,此诗则处处咏人。前半借境写人,已暗示主人公超然淡泊的隐逸情怀,后半旁托曲致,描画出主人公落拓不羁、不以尘事为念、疏放不俗的风神气度。隐者不求闻知,寻者不求必见,隐者寻者,惟求心神追慕而已,颇有禅家逸趣。

章燮评此诗“通首流丽”,是指其“不以对仗为工,不为法律所拘”,流畅自然而文辞精美。这确实道出此诗的突出特点。众所周知,律诗讲求对仗工整,一般颔联、颈联皆为对仗,也有通篇对仗的。而此诗不受律诗对仗法则的拘束,竟然全篇无对仗。沈德潜《说诗晬语》评此诗为“通体俱散”,乃“兴到成诗,人力无与”,有“不得不散之势”,是皎然“不顾文采而风流自然”,“但见情性,不睹文字”的诗论主张之实践。全诗淡淡写来,自然朴素,无惊人警语,亦无雕琢痕迹,清空如话,别有隽永,创造出潇洒出尘的意境,散淡自然的风格,以有限的形象传达出含蓄不尽的情意,使人有流丽、散淡,耳目一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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