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经破薛举战地》赏析

经破薛举战地

李世民

昔年怀壮气,提戈初仗节。

心随朗日高,志与秋霜洁。

移锋惊电起,转战长河决。

营碎落星沉,阵卷横云裂。

一挥氛沴静,再举鲸鲵灭。

于兹俯旧原,属目驻华轩。

沉沙无故迹,减灶有残痕。

浪霞穿水净,峰雾抱莲昏。

世途亟流易,人事殊今昔。

长想眺前踪,抚躬聊自适。

【解析】

“沉郁顿挫”,本是杜甫对自己诗歌艺术的自我评价:“臣之述作,虽不能鼓吹六经,先鸣数子,至于沉郁顿挫,随时敏捷,扬雄、枚皋之徒,庶可企及也。”(《进〈雕赋〉表》)“沉郁顿挫”概括了杜甫诗歌风格的主要特征。这种风格乃是时代与社会的深重矛盾或危机在诗人精神与艺术创作中的具体结晶。“沉郁”,是杜甫诗歌艺术的核心、灵魂与特质,它表现为沉痛、忧郁的情感气质,深沉、浓郁的情感内蕴,沉雄、凝重的情感风神。就杜甫来说,则是以深广的构思,描述(概括)深广的现实,抒写深广的家国离乱之感与人生忧患之怀,兴寄深远,悲慨万端,从而创造出具有悲壮、雄阔之沉郁美感的动人传神的意象或情境。这是沉郁风格、神采的基本特征。“顿挫”则主要指描写事物、表达情理的技巧,做到波澜纵横,一波三跌;顿挫盘折,一唱三叹。在杜甫之前,曹操、曹植、王粲、鲍照、庾信诸家诗作,都程度不同地带有沉郁的特点。初唐李世民为秦王时,驰骋疆场,亲历隋末社会动乱,“手定中原,笼盖一世”;在文学上反对“文体浮华”,“乱政害物”的六朝宫体诗风。他的一些诗作有一股高昂、劲健,沉郁、慷慨的格调和气概,时见雄放、宏拔之句。《经破薛举战地》便是这类诗作中值得重视的一篇。

此诗前10句追怀往昔扫灭薛举的征战:薛举在隋大业末为金城(今甘肃兰州)校尉,与其子薛仁杲起兵,自号西秦霸王,全部控制了陇西之地。公元617年自称帝号于金城。唐高祖武德初,秦王李世民曾率军抵御并扫灭薛举。诗中追叙了作者当年的满怀壮气,心高志洁,仗节破敌。“移锋”四句描述征战情景,前锋推移,刀光霜刃,有如惊电乍起,大军转战,烟尘潮涌,恰似长河决口。薛军营垒崩碎,如流星沉落,唐军战阵翻卷,如横云断裂,以雄健的笔力表现出当年粉碎薛举时凌厉无前,所向披靡的锐气与豪情。后10句描述李世民即位后巡视旧日战地的情景:“沉沙”四句,言沉积的沙尘已埋没了战地的“故迹”,惟有当年大军驻地还留存着“减灶”以迷惑敌人的“残痕”。现在所见者,透浪穿水的彩霞格外澄澈、鲜明,环抱莲峰的云雾一片迷茫、暗淡。作者深感世途流易、人事今昔的变化极快,最后发出“前踪”迁逝、抚躬自适的感慨。这段寻访战地“旧原”景象的描写及作者发抒的感慨,带有旧地重寻而景象全殊,茫然无迹的迁逝悲凉意味,从意象到情感带有一定的沉郁色彩。至于“顿挫”,从全诗前后两部分组合看,顿挫变化是很明显的,但是单看后半部分,顿挫力量则不甚明显。李因培特意举出此诗,评其“沉郁顿挫”,其意在反驳王世贞批评唐太宗:“其诗殊无丈夫气习”的话是偏激的,实事求是地指出唐太宗诗中也有颇具丈夫气习的“沉郁顿挫”的一面,还是比较中肯的。

总之,“沉郁顿挫”这种风格美与意象美,绝非仅凭艺术技巧所致者,乃是深厚、博大的情怀,特别是像亲身体验了社会与个人的悲剧性人生而充满崇高的博爱精神的杜甫,负荷着深重时代苦难的忧国忧民情感,在诗歌创作中凝聚、映射于诗歌的意象、境象之中的结果。如其《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哀江头》、《三吏》、《三别》等众多杰作便是明证。总之,凡是在精神、品格或经历、感受上,与杜甫相近或相通者,其诗歌意象与情蕴一般均带有某种程度的沉郁色彩,像宋代陆游、辛弃疾的诗词,像明末陈子龙、夏完淳的诗歌,就是极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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