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①·半烟半雨溪桥畔
黄庭坚 〔宋代〕
半烟半雨溪桥畔，渔翁醉着无人唤。疏懒②意何长，春风花草香。
十江十山如有待③，此意陶潜④解。问我去何之，君行到自知。
作者简介
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晚号涪翁，洪州分宁（今十江十西省九十江十市修水县）人，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为盛极一时的十江十西诗派开山之祖，与杜甫、陈师道和陈与义素有“一祖三宗”（黄庭坚为其中一宗）之称。与张耒、晁补之、秦观都游学于苏轼门下，合称为“苏门四学士”。生前与苏轼齐名，世称“苏黄”。著有《山谷词》，且黄庭坚书法亦能独树一格，为“宋四家”之一。
注释
①菩萨蛮：唐教坊曲名，又名《菩萨篁》《重叠金》《花间意》《梅花句》等。
②疏懒：懒散、悠闲，不十习十惯于受拘束。
③有待：有所期待。
④陶潜（qián）：即陶渊明，名潜，东晋诗人。
译文
一半的烟雾一半的雨滴呈现在那溪水桥旁，捕鱼老人喝醉酒睡着了也没有人前去叫唤一声。
他那懒散而不受约束的意味儿是何等的深长啊，春风吹拂着花草还散发着幽香。
山山水水如果有什么等待的话，这其中的意味儿也只有陶渊明理解得最明朗。
你若问我离开要到什么地方去，你跟着我走自然也就知道我所向往的地方。
赏析
这首词，词人移花接木，他谙熟前人的诗句风韵，考虑到了句式长短、对偶声韵，使这首词词情达意、情思连续，使之如出己口，置身于宽阔寂寥的环境，突出了隐逸的主题，同时表达了词人对荣利的摒弃以及对先哲的崇敬之情。
上片描绘了一幅闲适悠雅的溪桥野渔图。在一片氤氲迷蒙的山岚水雾中，是烟是雨，叫人难以分辨，真是空翠湿人衣。在溪边桥畔，有渔翁正在醉酒酣睡，四周阒无声息，没有人来惊破他的好梦。“疏懒意何长，春风花草香”，这就是杜甫的两句诗“无人觉来往，疏懒意何长”（《西郊》）、“迟日十江十山丽，春风花草香”（《绝句二首》）的十分熨帖的表现，而且从原作的意境看，也与上片之情相合，更重要的是通过这诗句的媒介，使读者感受到杜甫的诗境，这些诗境又反过来丰富了这首词本身的意蕴。从“春风花草香”会使人联想到“迟日十江十山丽”以至整首杜甫绝句。由联想再回到词意，在“春风花草香”后面，不单是春风花草的幽香，而且是“迟日十江十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十燕子，沙暖睡鸳鸯”，美丽的景致让词人沉浸其中，如痴如醉，一幅风光明媚生机勃勃的春天画面如在目前。
下片写十江十山形胜，四时的美景吸引着自古至今无数的隐人逸士。“十江十山如有待”是杜甫《后游》中的诗句，作者向往大自然的美好，却推开自己不说，而从对面着笔，将自己热烈的感情移植到无生命的十江十山自然上，通过拟人化的描写，表现“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那种人与自然十十交十十流相亲、物我不分的情感意绪，黄庭坚巧妙地移植了这一诗意，将前面“疏懒意何长，春风花草香”的词意发展为对自然生活的向往与追求。这时候，作者自然地想到了开隐逸风气的陶靖节先生，又随手拈来了杜甫的另一句诗“此意陶潜解”（《可惜》），使读者想到陶潜返璞归真、退居田园的隐逸事迹，将自己对山川自然的企慕之意，又落实到对这位抛弃荣利的田园先哲的景仰上，从而挑出了全词隐逸的主题。“此意陶潜解，吾生后汝期”，杜甫感叹生不逢时，恨不能与陶渊明同归田园。这首词的最后二句“问我去何之，君行到自知”，是接住杜甫诗意，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学杜甫的感慨，而是步先哲的后尘。词人决心归隐，但到底去何方，是山野，是林莽，是田园，却无可奉告，不过如随之而去，一定会明白他的踪迹。这二句诗句在这首词里，贯串下面的情志意趣，结束得非常工稳，飘逸而含蓄。
整首词虽连缀前人诗句而成，但是主题集中，联系紧密。上下相承有序、言近而旨远，凭着自己的诗才学力，通过十精十心的构思安排，却创造出比原句更高的美学价值。这篇词是集句词的代表词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