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綦毋①秘书弃官还十江十东
明时久不达，弃置与君同。天命无怨色，人生有素风②。
念君拂衣去，四海将安穷③。秋天万里净，日暮澄十江十空。
清夜何悠悠，扣舷明月中。和光鱼鸟际④，澹尔蒹葭丛⑤。
无庸客昭世，衰鬓日如蓬。顽疏暗人事⑥，僻陋远天聪。
微物纵可采，其谁为至公。余亦从此去，归耕为老农。
注释
①綦（qí）毋（wú）：指王维的好友綦毋潜。
②素风：清高风格。
③安穷：安于穷困。
④和光：和光同尘，指混合各种光彩、与尘俗相同，形容才华内蕴，不露锋芒。
⑤澹尔：恬静安然的样子。
⑥顽疏：愚钝而懒散者，这里是作者自谦。
译文
很久不受朝中重视，我被弃置的情形与你相同。天命如此因而从无怨色，人生于世常有清高的风格。
想必你辞官拂衣而去后，四海为家，安于贫穷。秋日的天空万里澄净，日暮时分的十江十水开阔空明。
清朗的夜晚悠然自在，明月当空，扣舷而歌。在鱼鸟芦苇之间隐于尘世，恬静安然。
不必在这俗世中奔走了，我已双鬓斑白，如同随风飘逝的飞蓬。我愚钝而懒散，不懂官十场中的种种手段，居处僻远，也无法上达天听。
微细如我纵使可以取之优长，谁又做得到绝对公正呢。我还是从此归隐，做一个春耕秋收的老农吧。
赏析
这是一首送别诗，作者王维的好友綦毋潜本是著作郎，此官位秩九品，綦毋潜“食之无味”，于是潇洒地弃官而去，归还十江十东。王维赋此诗相送。
开篇四句从感慨时遇写起，自己与友人一样都遭遇弃置而“明时久不达”，一瞬间便缩短了两人心灵的距离，更容易产生共鸣。但是诗人并未抱怨怀才不遇，而是乐天知命，“天命无怨色，人生有素风”两句实属妙哉，足见胸襟。但是细细品味，我们又可发现，诗人虽然劝慰友人，自言要有坦荡的胸怀，但终不免流露不受重用之下的无可奈何之情，因此这几句诗中包含的感情十分复杂。
“念君拂衣去”以下八句，描绘了作者想象中的友人归隐之乐：秋色如水，天空明净，落日熔金，澄十江十辽远，在这十江十天一色的自然里，人的心绪也随之飘到了天之涯、十江十之头了；而到悠悠清夜明月当空之时，驾一叶扁舟，扣舷而歌，荡漾在如烟似雾的芦苇丛中，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又是那么空灵。这几句诗富于清淡之味，隽永之趣，如花落香浮，月印水底，清空闲远，神韵超然，一切都已溶入那与大自然的如梦境般的晤谈之中了。
“无庸客昭世”至结尾八句，写出了作者所感所愿：双鬓已然斑白，心灵已然疲倦，帝王总是那么遥远，无人愿为我举荐。不愿再在这“昭世”中奔走了，不如与君一同归隐田间，做一个安分躬耕的老农吧。结尾既抒发了自己郁郁不得志的情感，又表现了对于友人归隐生涯的赞同与欣赏。
王维笔下的诗与画是“道通为一”的，这首诗中间八句描绘友人隐居生活的画面，就明显地表现出了“诗中有画”的特点，诗中的景物和光一片、浑融无迹，青色的夜空、蒹葭，皎洁的月光、水光，物物融合，没有明显的轮廓，没有明显的界定，犹如一幅上乘的水墨画。诗歌的主旨是对友人弃官归隐一事的抒情感慨，对当朝政治有委婉的不满和批评，中心则是赞美友人的高风亮节，想象隐居生活的清贫淳朴和闲逸之乐，宣扬一种与世浮沉、和光同尘的人生哲学，感情浓至而用语平和，是诗人真十性十情的自然流露。
